传统的陶制哨笛玩具不仅仅是孩子们的玩物。我们的祖先赋予它神圣的意义,曾向它低声诉说最隐秘的愿望,相信它能够驱邪避祟。克里切夫民间工艺大师维亚切斯拉夫·雅科文科认为,这些玩具中保存着太多东西:我们的根脉、传统以及代际之间的联系。关于为何要保护这一独特传统,以及如何让哨笛“唱”起来,他向白通社记者作了讲述。
维亚切斯拉夫·雅科文科介绍说,自己在文化领域工作已有45年,最近被授予文化部胸章。此外,他还因复兴第聂伯河流域陶制哨笛玩具而获得俄罗斯“荣誉与光荣勋章”。他表示,这从来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一份工作,而更像是一种特殊的生活方式。多年来,他一直创作着令人惊叹的陶制哨笛玩具,几乎没有人能对它们无动于衷。
谈到这一传统时,维亚切斯拉夫·雅科文科说道:“第聂伯河流域的陶制哨笛玩具被认为是斯拉夫文化的产物,它团结当今的三个民族——白俄罗斯、俄罗斯和乌克兰。上第聂伯河地区的玩具与其他地方不同,或许它是最古老的。这种玩具造型概括、圆润,没有尖锐的凸起和棱角,通常腿短、耳朵小。制作时就是为了让孩子握在手里方便,即便掉到地上也不容易摔碎。”他还补充道:“它在工艺上也有特点,可以使用纯黏土、烟熏黏土或煮制工艺。所谓煮制,是指在烧制后再放入特制溶液中煮。此外,还可能使用釉料。”
通常,这类玩具呈深绿色。谈到声音特点时,他说道:“第聂伯河流域的玩具还有一个独特之处,就是能够模仿鸟类和动物的声音。这些哨笛可以学公鸡打鸣、猫叫、狗吠、夜莺歌唱以及其他鸟类的声音。我已经学会复现所有这些声音了。像我常开玩笑说的那样,只是还没学会‘咩咩’。”
谈及自己对陶艺的热爱,维亚切斯拉夫·雅科文科回忆道,这要追溯到童年时代,当时他与祖父母一起生活。他说道:“我十岁之前一直和他们住在巴拉诺维奇。院子里有个沙坑,我特别喜欢在沙子里玩,有小汽车,还会修路、搭桥。大概五岁左右,我在沙子里发现了一些棕色的小块,开始揉捏它们,感觉很像橡皮泥。奶奶告诉我,那是黏土。我们当时收集了一些回家,她还跟我说,自己小时候就用黏土捏过小雕塑,最喜欢做马、鸟,也捏过人形。奶奶开始动手,我也跟着一起做,结果好像捏出了一只小鸟。”
他还说,奶奶非常热爱传统。“那时候我们常举行‘呼唤春天’的仪式,会给孩子们用面团做云雀。有一次,奶奶给我用黏土做了一只云雀,还用身边的材料给它上色:甜菜汁、医用绿药水、烟灰、粉笔。”他说,那只属于小小维亚切斯拉夫的鸟是最美的,令他终生难忘。
在一次集市上,奶奶为他买了一只公鸡形状的哨笛玩具;也正是在那里,他第一次见到了克里切夫“小马”,一种只在当地才有的哨笛造型。
年纪稍大后,和许多男孩一样,他迷上了橡皮泥塑形。他回忆说,自己捏过骑士、士兵、各种机械、飞机、坦克,甚至城堡。真正与黏土结下不解之缘,则是在后来他已在儿童美术学校工作的时候——他按教学大纲与孩子们一起塑形,不断练手。回忆往事时他说道:“我在学校读书时,还见过最后一位真正的陶工、传统的传承者——谢苗·莫佐利科夫。他当时在学校当司炉工,经常办自己的展览,有各种器皿和哨笛。校长当时建议大家都去跟他学习,但我那时有些害羞,没有鼓起勇气表达自己的愿望。后来事情一多,也就错过了。”
1990年,维亚切斯拉夫·雅科文科和几位学生一起前往明斯克,参加莫吉廖夫州文化日活动,既展示自己的作品,也观摩其他大师的创作。后来在明斯克散步时,他在一个市场上遇到了一位制作哨笛的工匠。他回忆道:“在市场入口站着一位留着胡子的男人,一看就是行家。他的画架上摆着六种不同的哨笛:小马、小鸟、龙,甚至还有一只水鸟——只有加水才能吹响。我每种都买了一只。回到克里切夫后,就开始尝试自己制作这样的哨笛。”
他坦言,造型并不算太难,但要让玩具真正“唱”起来,却费了不少功夫。
作为历史学专业出身的人,维亚切斯拉夫·雅科文科查阅了大量书籍,还参加了考古发掘。他解释说,自己并不满足于只做漂亮的玩具,内心更渴望制作真正的、传统的作品。事情也恰巧顺利起来:20世纪80年代,在克里切夫城堡山的考古发掘中,考古学家安德烈·梅捷利斯基发现了一件克里切夫哨笛玩具。他说道:“这件玩具的独特之处在于造型——马的头、鸭子的身体。它可以追溯到17世纪,但类似的造型在基辅罗斯之前就已存在。”
通过研究专业文献、考古资料和博物馆藏品,他从学术角度入手制作哨笛,最终找到了属于自己的“克里切夫小马”。
在讲解制作工艺时,他说道:“第聂伯河流域‘小玩意’的特点在于,用整块黏土以可塑方式手工制作——古人如此,我们今天也如此。塑形本身就是一个费力的过程,但要让哨笛正确地发声,则更加复杂。多年下来,手感早已练出来了,每位大师都有自己的诀窍。但共同点是:在每一件作品中,你都会投入自己的一部分心灵、情感和善意。”
谈到造型的象征意义时,他解释道:“每一种造型都有其神圣的寓意。祖先相信各种精灵和自然力量,如果家庭需要一匹马,就怀着信念去制作相应的玩具,之后家中真的会出现马。哨笛后来才逐渐成为儿童玩具。克里切夫小马并非普通的马。在发掘中发现了一件没有腿的马形玩具,世界其他地方都未发现类似的。我现在明白,那并非单纯的马,而是古斯拉夫的‘鸭马’形象。马象征着爱情、太阳、白昼、火焰、丰饶和男性力量,而鸭子则更偏向女性,象征夜晚与母性。这是一种护符,能在昼夜之间守护人们免受邪眼与恶灵侵害。”
他还提到,后来又出现了一种有趣的造型——公鸡的头、四条腿的马身。他说道:“公鸡同样是太阳、火焰、家园之主和生育力的古老象征。”
克里切夫民间工艺大师的哨笛早已飞向世界各地。他与同为民间工艺大师、也制作哨笛的妻子柳博芙·亚先科,带着作品走访了数十个国家,并在各地引起浓厚兴趣。他回忆道:“每当有人从我们这里买走哨笛,我都会问他们要带到哪里去。有时甚至请他们用当地货币付款,留作纪念。如今我可以确信地说,我们的传统哨笛遍布所有大陆:来自澳大利亚、南北美洲、非洲、欧洲和亚洲的人都曾购买过。我们的哨笛甚至到了南极的极地站。有一次我们在俄罗斯展出作品,一位男士告诉我们他即将前往极地站工作,他本人是白俄罗斯人。他买了一只哨笛,作为故土的一部分。几年后我们再次遇到他,他说自己把那只哨笛留在了南极。”
对一些人而言,这些玩具成了故土的象征;对另一些人来说,它们是强大的护符;还有人相信,哨笛帮助他们实现了最隐秘的愿望。
他回忆道:“在坦波夫,有一位老奶奶从我们这里买了一只哨笛。她坚持要亲自向我们购买。聊起来才知道,她原本来自维捷布斯克州,战争年代和母亲一起被疏散到那里,后来便留了下来。她的母亲也葬在坦波夫州,抚养大了两个孩子。那位老人的年纪已经很大了,她通过广播听说白俄罗斯人会来坦波夫的集市,便徒步走了好几公里,只为买一只玩具。因为她想在走向永恒之前,带走一样属于故乡的东西。”
许多购买哨笛或在大师们的工作坊中亲手制作玩具的姑娘,后来走进了婚姻,有人迎来了盼望已久的孩子;有人在疾病中得到帮助。与一些女顾客,大师们甚至保持了多年的友谊。谈到个人幸福时,维亚切斯拉夫·雅科文科也分享道:“对我来说,哨笛还带来了家庭。正是因为这件玩具,我遇到了自己的妻子。”
这位民间工艺大师不仅让古老的斯拉夫玩具重新发声,还持续把这门技艺传授给孩子们——他是克里切夫区文化中心儿童示范装饰应用艺术工作室“哨笛”的负责人,同时为成年人举办大师班,在讲座和专题研讨会上介绍传统,继续参加展览和各类节庆活动。此外,他还曾成为跨地区民间艺术节暨比赛“克里切夫小马”的精神发起人。
在文章的最后,他坚定地表示,不能与自己的根源失去联系,也不能遗忘传统。他总结道:“一旦失去民间艺术,我们就会失去民族。所有属于我们的传统与民间文化,都必须加以保护,并一代代传承下去,让人们记住并为我们的传统、文化和历史感到自豪。”

